燃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子夜十在线阅读 - 第110章 失败的恋爱01┃“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第110章 失败的恋爱01┃“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守关者的态度摆明是“我意已决”,唐凛也就想开了,随他吧。

        自己和范佩阳之间的事情,蒙混过了今天,也含糊不过明天,以现在“恢复记忆遥遥无期”的情况,迟早范佩阳也会耐心耗尽,回过头把从前都拎出来和他掰扯清楚,与其等到没退路的时候硬着头皮面对,还不如先让得摩斯打打前站,探探路。

        一来,能侧面看看范佩阳对两人关系的态度,是不是真的一点退让余地没有,必须恢复从前。

        二来,说句真心话,他其实也很好奇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和范佩阳发展出超越朋友的关系,或许从交往记忆中,能寻到一些答案。

        相比唐凛的百转千回,范佩阳的想法就简单直接得多——说,请快说,如果需要动力赞助,我可以付钱刷卡。

        从唐凛失忆的第一天起,他就希望能来这么一个人,把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告诉唐凛,让唐凛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的的确确在一起过。

        可是没有这么一个人。

        因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几乎瞒过了全世界。

        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干脆由自己来和唐凛讲,可每每这个念头一出来,又被他压了下去。

        找不到对的时机,找不到对的气氛……这些都是敷衍的话,真正的理由是,他开不了口。

        面对失忆的唐凛,他做不到把过往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来证明他们曾有多亲密。因为那就像在和对方卑微地恳求——

        请你相信我。

        请你心疼我。

        请你,重新爱我。

        没人能让范佩阳恳求,唐凛也不行。

        两个当事人的态度,得摩斯看在眼里。

        唐凛不抵触了,一副“想公布就公布吧”的随缘模样。

        得摩斯点点头,嗯,还算有救。

        范佩阳眼底波动,全是“快点说”的期待之光。

        得摩斯微笑,趁现在还能乐呵,你就抓紧乐呵吧。

        最后,守关人用犀利的视线环顾全神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众闯关者:“……”

        不是说唐凛的事吗,为什么要cue他们这些围观群众?

        还没等闹明白,那边得摩斯已经开始了——

        “在我开始讲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这部分的记忆为什么会被封存?”

        这个提问一下子把所有八卦群众的注意力都勾过去了。

        就算没有得摩斯先前那句提醒,他们也真情实感地打起精神了。

        记忆被封存?

        又一个和白路斜一样的失忆者?

        不不,得摩斯说的是“这部分”,意味着唐凛只是部分失忆?

        可是这部分又是哪部分?

        得摩斯为什么频频去看范佩阳?

        唐凛失去的记忆和范佩阳有关?

        明明秀恩爱那么熟练,非说是朋友,明明狗粮满天飞,非说是友情大力丸,如果必须给这种违和感一个解释……

        操!

        十几个人霍地瞪大眼睛。

        唐凛失去的是他和范佩阳的恋爱记忆?!

        ——在爱情里,所有围观的单身狗都是福尔摩斯。

        “我差点忘了,你记忆有缺失,”还没等来唐凛的回答,得摩斯先转了方向,改去看范佩阳,“你一定知道原因,你来……”

        “不用,”唐凛打断得摩斯,“这个我记得。”

        既然决定要面对,那他的事情,就由他来说。

        “我之前脑子里长了东西,位置很不好,没法开刀,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三年……”

        唐凛惊讶于自己的平静,明明才是不久前的事情,可现在讲来,恍若隔世。

        他真的重生了,给他新生的,就是范佩阳。

        “后来我的病发展到压迫神经,我连走路都不行了,只能坐轮椅。医生让我做好思想准备,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神殿里安静异常。

        等待八卦的围观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序幕开场。

        唐凛:“就在那个时候,范佩阳闯完了前十三关,进了许愿屋。”

        得摩斯好像能猜到后续了:“然后他就许愿把你拉进来了?”

        唐凛:“对,进来之后,用幻具治好了我的病。”

        众闯关者:“……”

        这操作都太霸道了。

        能想到把人拽到关卡世界里用幻具治病,就已经是神仙思路了。

        更让人佩服的是,甘愿用属于自己的愿望,来换另外一个人的命。

        许愿屋里的一个愿望啊,能让你一夜暴富,能让你战斗力飞跃,多少人甚至还嫌一个愿望太少。

        有几个能做到,把愿望许到别人身上?

        “还有一件事,”唐凛又说,“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得摩斯正想着治病和失忆有什么关系呢,闻言一愣:“什么事?”

        唐凛回头看向通关者阵营的范佩阳,顽皮一眨眼:“这是竹子和我说的,你要找人算账,找他。”

        不等范总回应,唐凛又转回头来,之后,眼里才溢满沉甸甸的感激。

        只有得摩斯看得到。

        “到许愿屋的时候,他已经找到永远离开这里的方法了,”唐凛说,“但为了拉我进来治病,他放弃了。”

        得摩斯:“……”

        所有闯关者,连白路斜都挑起了眉:“……”

        一个能离开这里的机会,抵得过一百个愿望。

        还能说什么?

        这就是他妈的爱情啊!

        “哦对,”唐凛再一次回头,不过这回不看范佩阳,而是看所有通关者,“那个离开的方法,一百万买的。”

        众人:“……”

        他们竟一时分不清这他妈是狗粮还是炫富!

        如果没看过那些白团团,单听唐凛的叙述,得摩斯都能给范佩阳发个“爱情楷模”的奖状。

        但是看过了。

        谁也别想动摇他的正义立场。

        “说重点,”得摩斯不想再听范佩阳的事迹,浪子回头对他没用,是浪子,就拍死,“幻具让你痊愈了对吧,那为什么会把你的一部分记忆封存?”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唐凛说的是真话,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们到现在,“范佩阳治疗我用的是<[幻]完好如初>,我的身体当即痊愈,但我也把和他的……一些记忆忘了。”

        大庭广众,唐凛还是下意识地斟酌了用词。

        “如果说‘完好如初’也能对记忆有作用,那我的记忆也应该整体回到某一个原点,而不是这样有选择性地被封存……”

        “完好如初?”得摩斯打断他,又重复了一遍幻具的名字。

        唐凛停下,认真看他:“对,完好如初。你想到什么了?”

        得摩斯点点头:“那就对了。如果我是那个幻具,我都不会只挑谈恋爱的部分,我会在你心里把范佩阳这个人,整个封存,密不透风,永不见天日。”

        唐凛:“……”

        范佩阳:“……”

        众闯关者看不过眼了,渴望爱情的和尚第一个抗议:“人俩谈恋爱,你咬牙切齿干什么。”

        吃狗粮撑归撑,但狗粮也甜啊,别人俊男靓男撒糖的,轮得到你这个npc来多嘴?

        得摩斯用“你们太年轻”的目光扫视通关者阵营:“先别急着站队,听我说完……”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唐凛:“完好如初,不是单纯的身体治愈,它会让你身上、心里,所有的伤,全回到完好如初的状态。”

        唐凛愣在那儿,有片刻的空白。

        他能理解得摩斯的话,幻具把“他和范佩阳的亲密关系”也判定为“伤”,所以和身体上的病痛一样,治愈了。

        可是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他从没想过和范佩阳的过往会是自己的一道伤,如果想过,他或许早早就能判断出失忆的原因。但就是因为没想过,即使现在得摩斯这样正式地说出来,他还是没办法相信。

        那个在他生病之后自己一个人支撑起两个人公司的范佩阳。

        那个拿一个愿望换他健康的范佩阳。

        那个不顾自己生命危险也要去帮他找恢复记忆幻具的范佩阳。

        和这样一个人的恋爱过往,是伤?

        “你不用觉得惊讶,一个人今天好,不代表过去一直好,”得摩斯先和唐凛说,又抬头看通关者阵营的众人,“你们也不用惊讶,听我讲完就明白了,”最后看范佩阳,“……你跟着惊讶什么!”

        范佩阳平静的神情里,的确有些许惊讶,然后被得摩斯骂了,那惊讶里,又多了一丝无辜。

        得摩斯一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关键是这人摆明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得摩斯深吸一口气,稍作平复,和唐凛表明立场,“我只看了你五段记忆,我也只和你说这五个。说这些的目的?我没有。我就是看了,必须说,不说不舒服,明白?”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略微思索几秒,唐凛朝守关者温柔一笑,“嗯,谢谢。”

        得摩斯:“……”

        果然有心机,不久前才刚说完对方没有在内心里温柔了,就来这么一下。

        烦躁的是他还挺受用。

        “第一段记忆,”得摩斯直接进入正题,开门见山给出关键字,“午夜场。”

        唐凛和范佩阳同时一震。

        这是失忆后,他俩唯一尝试过的“同过去的联系”,可惜,结果有点惨。

        唐凛不记得自己喜欢看午夜场。

        范佩阳也并没有从再一次的“同看午夜场”里,找回任何从前的感觉。

        给出关键字的守关人,见唐凛神情有变,立刻追问:“你对这个有印象?”

        唐凛摇头,实话实说:“范佩阳说我喜欢看午夜场,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得摩斯又问范佩阳:“你呢?不会也没印象吧?”

        范佩阳不知道得摩斯对自己哪来那么大火气,不过他也不关心,如果得摩斯能帮助唐凛恢复记忆,对方态度再恶劣都行:“我又没失忆,当然记得。他喜欢看午夜场,在生病之前,总想和我一起去,我……”停顿一下,范佩阳坦诚,“我一直嫌浪费时间,后来他生病了,我才开始和他去。”

        通关阵营面面相觑——

        五五分:“典型的失去了才后悔啊。”

        和尚:“我没谈过恋爱,不太懂,这算渣吗?”

        白路斜:“嘁,一个看电影。”

        下山虎:“小渣吧。”

        丛越:“……”

        全麦:“胖子,你怎么不说话?”

        丛越:“实话和你们说吧,我拿范总当偶像。”

        五五分:“那你闭嘴,先去摘滤镜。”

        “他喜欢看午夜场?”得摩斯刻意扬起的声音拉回众人注意,只见他仍看着范佩阳,满眼嘲讽,“他第一次约你看午夜场那天,是他生日,但是你忘了,最后是我陪……不对,是他自己去看的。后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约你看午夜场,不是因为喜欢,是想用一次次的提午夜场,让你记起来,那天你究竟忘了什么。”

        范佩阳第一次,消化信息的速度停滞了。

        明明说的是他经历过的事情,可让得摩斯这样一讲,就像一件完全陌生的事。

        半晌的恍惚之后,他看向唐凛:“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唐凛也被问住了,茫然去看得摩斯:“我为什么不直接说?”

        得摩斯又看回范佩阳:“你们两个在谈恋爱,这种事还用直接说吗?如果连生日都要对方提醒才能想起来,这个恋爱谈得是不是有点悲哀?”

        范佩阳沉默了。

        众闯关者目光跟着询问在范佩阳、唐凛、得摩斯三人之间转了一圈。

        就一个感觉——得摩斯,你好懂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得摩斯:这才哪到哪,我会一锤一锤把坏蛋锤到地心!

        第111章失败的恋爱02┃比社交距离近,但比亲密距离,又远了那么一分。

        “先别急着辩解,”眼看范总要说话,得摩斯伸手一个“stop”,“听我说完后面的。”

        得摩斯:“悲惨记忆之二……”

        唐凛:“……”

        这个前缀还真是沉重。

        “你们两个谈恋爱,”得摩斯和唐凛说,“但他不允许在公司公开你们的关系,哪怕你们两个已经住在一起了,上班时间必须错开十分钟。”

        唐凛条件反射要回头,却后知后觉,发现这样站位很不方便,索性右转90°,然后退后两步,这样左前方得摩斯,右前方通关者阵营,随时两边望。

        “为什么不能公开?”换站位后的第一道目光,他给范佩阳。

        这件事没有午夜场那样令人重新审视的“ab面”,范佩阳清楚记得:“你当时就问过我,我也解释了,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事,没有必要拿到公司。我并不介意被议论,但合伙人谈恋爱,很可能会让中高层的员工在做决策时多想,没必要给他们增加这种负担,也容易影响公司效率。”

        这一席话太有理有据了,甚至有那么个瞬间,唐凛还以为自己回到公司高层会议上了,正听着范总掷地有声,侃侃而谈。

        没再麻烦得摩斯,这回他自己问:“然后呢?听完你的解释,我怎么说?”

        范佩阳皱眉想了一下:“你没说什么,就是同意了。”

        唐凛心里窜过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离受伤、难过什么的还很远,就是有点不解,有点别扭,还有点,淡淡的堵。

        范佩阳在唐凛的沉默中,似乎读出了些什么:“其实你……不同意?”

        “我不知道,”唐凛轻轻摇头,“我不记得了,没办法替那个时候的自己回答你。”

        范佩阳说:“不要那个时候,就现在这个你。”

        唐凛认真看他,尽量客观而诚恳:“我会说,你讲的有道理,但这一番话太冷静、太公事公办了,有点伤人。”

        范佩阳:“以前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唐凛苦笑:“我说了,你别问我,我不记得。”

        范佩阳再次沉默了。

        不记得,这三个字就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剑,斩断了他所有的追问和念想。

        “你别欺负一个失忆的,”得摩斯把范佩阳的魂儿喊回来,“不公开关系也就算了,你连一张合影都不和人家拍,逼得他最后可怜到只能趁你睡着了,偷一张自拍合影。”

        范佩阳愕然看向唐凛:“这点小事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唐凛终于明白手机里那张亲吻自拍,为什么那么孤零零了。

        因为范佩阳不愿意。

        所以那个从前的自己再想要合影,也只能偷偷来。

        他比范佩阳还愕然。

        对啊,为什么?

        对上范佩阳渴望答案的眼神,唐凛摇着头朝他笑一下:“不知道。如果你问现在的我,别说一张,就是一百张,哪怕你不愿意,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点头。”

        范佩阳:“……”

        “你的脑子是不是都在深海里喂鱼了,”得摩斯服了范佩阳的“无知无觉”,“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不直接和你说,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困扰,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通关者阵营。

        和尚:“你们现在怎么看?”

        五五分:“太虐心了。”

        白路斜:“没一件正经事。”

        下山虎:“中渣。”

        全麦:“胖子,你摘完滤镜没?”

        丛越:“暂时粉转路。”

        “是不是到现在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你情深似海,到别人那里全成了伤害?”得摩斯越说越痛快,俨然进入“你伤害了我,我也不让你好过”的纯报复状态,“那我就让你一次死个明白。唐凛做过一个‘蚂蚁搬家’的实验,你不知道吧?”

        范佩阳皱眉:“搬家?”

        唐凛歪头:“蚂蚁?”

        一个到现在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一个到现在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大伤害,得摩斯要被他俩气死了:“对,蚂蚁搬家,就是你——”他看向唐凛,“每次从你俩一起住的房子里,拿走一点自己的东西,每次拿一点,每次拿一点,看看你——”他又瞪范佩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如果到最后你还发现不了,他就和你分手。”

        唐凛心跳忽然乱了一下,没来由的忐忑:“他发现了吗?”

        得摩斯斜眼瞥范佩阳:“你说呢?”

        范佩阳静默良久,说的却是:“他没和我分手。”

        得摩斯冷笑:“他餐厅都订好了,准备给你最后的浪漫——烛光分手。”

        范佩阳:“那为什么……”

        得摩斯:“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提?因为他发现自己生病了,他怕这个时候再提,你会认为他是不想拖累你,故意和你分手。”

        范佩阳:“……”

        通关者阵营。

        和尚:“来个人拦我,快点,不然我就要上去动手了。”

        五五分:“没人拦你,记得把我的份儿也打了。”

        下山虎:“这种人都能谈上恋爱,没天理啊!”

        丛越:“……”

        全麦:“想什么呢?”

        丛越:“粉一个偶像,应该离他的能力和魄力近一点,离他的私生活远一点。”

        全麦:“可是你的表情很悲伤。”

        丛越:“……太他妈渣了!”

        全麦:“喂,那边那个,你又想什么呢?”

        白路斜:“还挺招人疼的。”

        全麦:“谁?”

        白路斜:“谈恋爱的唐凛。”

        全麦:“……”

        白路斜:“你躲什么?”

        全麦:“我怕范佩阳轰你时候炸到我。”

        得摩斯没理会通关阵营的叽叽喳喳,视线仍锁定着范佩阳。

        后者神情有些恍惚,像在思考,可又好像受到冲击太大,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得摩斯嘲讽地耸耸肩:“你知道我在看这段记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可怜唐凛。连提分手,都担心被自我感觉良好的你错误解读,你说这恋爱谈的是不是有点惨……”

        “不过我不同情他,”得摩斯忽然话锋一转,“那么多人,爱谁不好,非爱你,他自找的,活该。”

        范佩阳眼里一暗,眉间不悦。

        “别急着生气,我还没说完,”得摩斯把散落下来的金发向后拨,让锐利的眼神更直接,“我不同情他,但我更讨厌你。你知不知道在那些记忆里,他有多温柔,多心软,你怎么好意思欺负得下去,你有本事挑一个我这样的比划比划看看。”

        众闯关者:“……”

        这叫不同情??

        得摩斯的挑衅,反而让范佩阳冷静下来。

        守关人的态度不重要。

        守关人提供的信息才重要。

        那些他以为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过往,却有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另一面。

        说心里没受到震动是假的。

        可是唐凛为什么要把心思藏起来,为什么不能直接和他讲?

        他把这些问题抛给当事人,只能收获一个无辜的微笑——对不起,我不记得。

        唐凛将范佩阳神情中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能想象对方受到的冲击,因为他自己也一样。

        他以为会听见一堆令人发赧的浪漫恋爱细节,可最终得到的,是一颗颗忘了放糖的话梅,吃的时候以为是酸甜,再咂么咂么,只有酸。

        难过吗?

        难过。

        但是一种旁观者角度的难过,为那个爱得委屈的自己难过。

        通关者阵营的众人,已经默默后退到了两米开外,重立阵营,只留范总一个人在前面原地,一枝独秀。

        和渣男,必须撇清关系。

        当然,这话有玩笑成分,因为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恋爱是两个人谈的,哪说得清谁全对谁全错,顶多就是这个错得多一点,那个错得……

        “唐凛。”范佩阳毫无预兆的开口,打破了神殿的寂静,也将包括得摩斯在内,所有人的焦点,拉回到了他们两人之间。

        唐凛不知道范佩阳要说什么,但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用心听:“嗯,我在。”

        范佩阳忽然迈步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唐凛面前。

        两人之间,一步之遥。

        比社交距离近,但比亲密距离,又远了那么一分。

        可范佩阳的目光很烫人,他说:“我不喜欢猜。”

        唐凛愣住。

        得摩斯和整个通关阵营都愣住。

        谁能想到,范总在暴风雪般的被打脸后,说的第一句话开口居然是“我不喜欢……”

        毫无所觉的范佩阳,还在继续:“过去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从今以后,你可以怎么想,就怎么和我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足够郑重,足够诚恳,就是姿态高到天边了。

        众闯关者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番道歉了……如果这真算道歉的话。

        感情里说不清谁全对谁全错?

        呸,就是姓范的全错!

        “我说了,你就会照做?”唐凛的语气出奇的平静,甚至带了点温和。

        众人心里一惊,操,不是就这么原谅了吧?!

        范佩阳眼里再看不见任何人,只有唐凛:“我会。”

        唐凛再确认一次:“任何事都会?”

        范佩阳短暂静默:“只要不影响你的健康和安全。”

        唐凛点头:“那我说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

        范佩阳猝不及防,定在那里。

        唐凛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他拖拖拉拉把事情搞复杂了,是他模棱两可的态度给了范佩阳希望和错觉,其实早在失忆的第一天,他就该和他说清楚。

        “你刚刚让我怎么想,就怎么和你说。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把我拉进这里,让我有了重生的机会。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为你,我都可以豁出命去……”

        范佩阳半眯起眼,十分钟之前,他会因为这些话而动容,可现在他只觉得没意义:“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唐凛不恼,耐心得就像在和一个熊孩子讲道理,“但我只能给这些。得摩斯说的那些事情,我生不出一点怨怼,因为我不记得,但就是因为我不记得,所以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

        范佩阳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他宁愿相信那是错觉:“现在不记得,不代表永远想不起来……”

        “我没办法对未来负责,”唐凛打断他,声音很轻,态度却坚决,“我只能对过去和现在的自己负责。”

        范佩阳沉声问:“你想怎么负责?”

        唐凛说:“我想替从前的自己,把那件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他的目光平静而坦然。

        “范佩阳,我们分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范佩阳僵硬在那里。

        众闯关者继续呆愣。

        只有得摩斯一人,喜出望外,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唐凛,你,通关!”

        话音落下,唐凛忽然被手臂上的温热感唤回了神。

        抬起胳膊。

        提尔的徽章旁边,多了第二枚徽章,但不是白路斜之前获得的那个“恐惧的脸”,而是一颗心,中间画着代表情绪起伏的波折线。

        “恐惧脸是工作章,心跳图是私人章,”得摩斯微微昂头,金发映着苍白而俊美的脸,鬼魅里透着点俏皮,“我这是第一次为闯关者破例,别到处炫耀啊。”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唐凛收获小得私人徽章一枚!

        分手是为了新的开始,范总这种总,不经历风雨,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哼!

        第112章船长房间┃因为床脚很高,稍微弯腰侧目,这片水就一清二楚。

        私人小徽章的发放虽然给得摩斯带来一点快乐,但完全不能抵消他今天晚上的心力憔悴,所以唐凛的考核一结束,他片刻没耽搁,直接将全部通关的十五人打包踢进了“水世界潜艇”。

        这艘潜艇是通往3/10的交通工具,待到[终极恐惧]结束,那边的通关者也会被送进潜艇,同神殿这边的通关者汇合。

        得摩斯回到神庙的露天庭院,后仰着往柔软的草丛里一躺。

        “呼——”

        世界清净了。

        [终极恐惧]也好,后续的通往3/10也好,都有鸮系统自动推进,所以他今夜的工作,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

        真是特别难忘的一夜……

        【得摩斯,提尔请求和你对话,是否接收讯息?】

        刚放松下来,耳内就响起了提示音。

        得摩斯一手枕在头后,一手在空中轻轻一点,半空中就出现了半透明的投屏,和提尔那张古典气质的脸。

        “时间卡这么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溜到我这边偷看了。”联络一接通,得摩斯就先揶揄了过去。

        “我没你那么无聊。”提尔对于偷偷溜到别人关卡这种事,毫无兴趣,不过得摩斯的话还是让他很意外,“你才结束?”

        得摩斯的守关习惯一贯是速战速决,共事这么多年,提尔对此再清楚不过,所以今天选这个时间联络,他还担心对方早休息了,抗议他扰人清梦呢。

        敢情才刚刚收工?

        “对,才结束,”得摩斯疲惫地叹口气,“不要问我细节,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再回忆那些该死的考核过程了。”

        提尔很少见得摩斯这么……备受摧残,对,就是这个状态,这倒让他罕见地生出一点好奇:“通关几个?”

        “都说不要问我了,”得摩斯瞪他一眼,“[终极恐惧]还没出来,神庙十五个,有你徽章的四个都在里面,放心了吧。”

        每次2/10关卡结束,提尔都会第一时间联络得摩斯问这个,两人早已心照不宣。

        在提尔这里,毕竟是自己盖过章的闯关者,如果一到2/10就折戟沉沙了,那说明自己眼光太差,就要反思了。

        而在得摩斯这里,他虽鄙视提尔对虫子们的这种“操心”,弄得像是盖过章了就要负责一样,但不过是一些通关讯息,给提尔说说,也浪费不了两分钟。

        四个,全通关了。

        对于提尔,信息到此就足够了。

        如果有持他徽章的人死在得摩斯手里,他可能还会再多问几句,但如果都顺利通过,他就不会再追问这些人的名字。后面还有那么多关卡,这些人还会被一层层筛选,如果他们能坚持到那时候,自然会在鸮里有姓名。

        而此刻,他更在意摩斯刚刚说的通关人数:“十五个?这么多?”

        对于其他关卡,可能这个数量正常,但在得摩斯手里,每次能通过十个,就算他“心软”了。十五个,简直是开卷考试。

        “是啊,就是这么多,”得摩斯没好气地往上一吹,吹飞了散落在额前的淡金色发丝,“我怀疑水世界所有奇形怪状的虫子,都选在这次闯关了。”

        难得见得摩斯这么郁闷,提尔克制住嘴角往上扬的冲动,假装关心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一听这个,得摩斯躺不住了,唰地坐起来,恨不能掰手指头数闯关者的罪状,“怕找不到人跟自己一起蹦极的,怕从七十二线掉到查无此人的,怕地下城和水世界没有阳光皮肤又白回来的,还有在自己心里弄了一个办公区,把恐惧整理得跟图书馆似的,还有一个心里压根就是空的,空的,我进去差点迷路!”

        提尔实在忍不住,还是乐了,不久前被那个叫做范佩阳的闯关者打晕的郁结,终于得到彻底消散。

        不过做人不能太过分,所以他说出的话还是很体贴的:“我能理解你受到的伤害了。”

        万没料到,得摩斯斩钉截铁:“你不能。”

        言语无法将他今晚的遭遇表达千万分之一。

        提尔看出一些端倪:“还有其他事?”

        “……”得摩斯抿了又抿嘴唇,还是咽了回去。

        有,当然有,他一个没谈过朋友的,为别人的恋爱跌宕起伏了一晚上!

        但这话说出来有点丢脸。

        而且范佩阳和唐凛还都是被提尔盖过章的,他怎么能承认,自己先让一个被提尔盖过章的人怼得哑口无言,再让另一个被提尔盖过章的人领着游了一遍恋爱史,末了还不自觉带入对方情绪,义愤填膺了前者。

        不过现在静下来,得摩斯倒是由此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提尔,你知道二十年前的‘无预兆bug’事件吗?”

        “你如果想考我,就出个难一点的题目。”提尔扯扯嘴角。

        二十年是按照关卡时间算的,如果从闯关者那边的现实世界看,那就是十年前。总之都在他和得摩斯入职以前。不过这种标志性的大事,任何一个在鸮里工作的人,都一清二楚,甚至能像定义一样背诵出——

        “无预兆bug事件,指的是二十年前的某一天,鸮系统毫无征兆出现无解的bug,该bug导致原本的‘无差别随机吸纳闯关者进入’,变成有条件的‘只吸纳男性闯关者进入’。从那天以后,就再没有女性闯关者进来了,而原本已经在关卡里的女性闯关者,随着时间流逝、闯关减员,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基本见不到了……”

        说到这里,提尔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遇上女性闯关者?不奇怪,我上次也……”

        “不是,”得摩斯打断他,“我想说的是,无预兆bug事件,还有第二种解释,你听没听过?”

        提尔疑惑皱眉,他对小道消息向来不热衷:“第二种解释?”

        “嗯,”得摩斯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有人说,那次bug不是无预兆的,是上面人为干预的,甚至不惜冒着让鸮系统永久留下bug的风险,就为了让以后的鸮系统只吸纳男人进来。”

        “为什么?”提尔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试着去猜,“上面认为女人的对抗能力不够?”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得摩斯轻嘲地摇头,“不是。”

        提尔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催促道:“别卖关子了。”

        得摩斯将投屏拉近,凑过去声音压得更低:“真正的原因是,一个守关的男人,爱上了一个闯关的女人,并且为她不惜反过来对抗这里。”

        提尔唇线绷紧,五官皱到一起,满面一言难尽。

        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也太……”

        “不着调?不可思议?天方夜谭?”得摩斯嗤笑着替他补完,可笑过,平静下来的脸上,又有淡淡的认真,“我以前也觉得不可能。那些闯关的都是虫子,虫子能活着就该知足了,谈什么感情。好,就算谈,也不过是虫子和虫子的互相慰藉,一个守关者竟然会爱上一只虫子,要么傻了,要么疯了……”

        提尔越听越不对。

        得摩斯说的是“我以前也觉得不可能”,那就代表——他现在觉得可能了。

        为什么思想会改变?

        难道是……

        提尔一惊:“你爱上闯关者了?”

        天降一口锅,得摩斯被砸得脑袋嗡嗡的:“怎么可能!”

        提尔斜眼,满脸写着不信。

        得摩斯扶额:“我就是觉得我以前的看法可能有点片面,虫子也是有感情的,虫子的感情也是……就还……挺……牵扯人的。”

        牵扯人?

        这是什么形容词?

        提尔皱眉领会好半天,怀疑得摩斯想表达的是“动人心弦”。

        “所以呢,守关者爱上闯关者这个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发生。”说了一大堆,得摩斯终于扣题。

        提尔无所谓地摊手:“就算你说的小道消息才是真相,也都二十年了,你总不会还想要去打探那两个人的后续吧?”

        得摩斯摇头:“我又不认识他们,再说都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早被上面处理了。”

        提尔问:“那你今天特意和我提这个事情做什么,就为了传播小道消息?”

        得摩斯说:“不,我是觉得上头想简单了。”

        提尔:“什么意思?”

        得摩斯:“他们以为不吸纳女人进来了,就安全了?男人和男人也能爱得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的!”

        提尔:“……”

        自己这位同事,今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

        联络结束。

        虽然得摩斯最终也没告诉提尔自己究竟是被谁刺激了“恋爱观”,但这么倾诉一番,还是让他纾解了不少,也有心情去看看[终极恐惧]那边的情况了。

        神庙通关十五个。

        [终极恐惧]顶多通关两三个。

        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得摩斯觉得这个数量还是在可接受的范围……

        给我等一下!

        得摩斯凑近新调出的投屏,上面是[终极恐惧]的实时现场画面。

        一堆人,挤在船长房间门口,对着房内洗手池流水的水龙头,隔空惊恐。

        船长房间是对的。

        水龙头流水是对的。

        惊恐也是对的。

        但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都到[终极恐惧]的最后阶段了,存活的闯关者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整整十八个人!

        而且十八个人看着还都全须全尾的,虽然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可根本不影响其生龙活虎。

        幽灵船,船长房门前。

        走廊静得出奇,只有屋内汩汩的流水声,敲打着众人的神经。

        何律:“现在怎么办?”

        探花:“把水龙头关掉。”

        清一色:“谁去?”

        周云徽:“都说‘远离水’了,谁敢进去?”

        这时候,文具树的实用性就体现出来了。

        郑落竹重重叹息,无比想念领导们:“老板在就好了,隔空飞个扳手,拧一下就搞定……队长在也行啊,狼影过去拿小爪爪扑棱扑棱,也关上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骷髅新娘一拍自己的肱二头肌,“关键时刻还得看哥们儿的。”

        十七双眼睛唰地集中到他身上:“你有办法?”

        骷髅新娘胸有成竹地一昂头。

        一副白花花的骷髅架子毫无预警出现在众人面前。

        十七个伙伴微笑僵硬。

        十七个恐惧值biubiubiu往上窜,最高的一个孔明灯组员,窜到了93。

        “……你用文具树之前能不能警告一下!!”十七个咆哮震天动地。

        在这种随时可能被鬼吓死的地方,用[白骨战士]这种文具树是需要报备的!

        之前宴会厅的混战里,有断手,有死尸,混个白骨战士在里面跑来跑去也就忍了,这好端端商量对策呢,突然冒出一副骷髅,谁扛得住?

        骷髅新娘为自己的文具树抱不平:“都并肩作战这么久了,你们说这话,我家骨头会伤心的。”

        众人:“……”

        骷髅新娘:“而且他又不是鬼,他是战士,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白骨战士,下一秒就要去冒死拧水龙头了,你们不说给战友点鼓励,还嫌弃他?”

        众人:“……”

        槽多无口,而且莫名就被绑上了道德的枷锁。

        南歌第一个伸手拍拍白骨战士的肩膀,用依然沙哑的声音道:“加油。”

        白骨战士咔咔回头,下巴咔咔开合。

        众人:“……”

        嗯,应该是在冲他们笑。

        十七个伙伴扯出整齐划一的笑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应。

        骷髅新娘聚精会神,直视水龙头,同时操控文具树。

        白骨战士随即一跃跳入屋内,直奔洗手池,用纤细修长的指骨干净利落拧上水龙头。

        水流止住了。

        关岚还不太放心,和骷髅新娘道:“你让骨头再拧紧一点。”

        骷髅新娘照做,操控白骨战士又用力拧了小半圈,直到水龙头紧得不能再紧,才切断文具树。

        白骨战士消失。

        倒计时00:24:56,房间内和走廊外,一样静悄悄了。

        一个孔明灯组员问:“现在怎么办,进屋吗?”

        探花沉吟道:“通关条件是‘找到船长房间,在房间内停留至倒计时结束’,但没规定必须在房间内待多久。”

        大四喜眼睛一亮:“意思是只要我们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是在房间里的,就算通关?”

        探花想了又想,慎重点头:“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你别理论上,”江户川听得心里没底,“说点实际上的。”

        探花又要思考,那边蹲在门口的郑落竹先出了声:“实际上就是门正在一点点关上。”

        众人心里一紧,不约而同去看斑驳的房间门。

        果然,原本被完全推开的木门,这会儿已经回来一点,并以极慢的、要仔细凑近看才能辨别出的速度,一点点往回闭合。

        而就在所有人都凑近去看的一瞬间,门扇的关闭速度突然变快了,一眨眼就从大敞着变成了半敞着。

        郑落竹离得最近,反应也最快,一下子窜起来用身体顶住门,顶住的一瞬间,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正在和他对抗。

        这股力量要关门。

        而没人能保证,关闭的门是否还能打开,也许就像之前客舱里那些门一样,任凭你使劲浑身解数,也甭想从外面打开。

        “快进屋——”郑落竹大喊。

        其实就算他不喊,众人也看明白了,这就是防止闯关者投机取巧,最后一分钟才进房。

        十七人以最快速度进入船长房间,最后一个郑落竹,闪身而入

        没了他的“对抗”,房门“砰”一声关闭。

        郑落竹转身抓住门把手试了两下,回头朝房内众人摇摇头:“打不开了。”

        佛纹:“想到了。”

        何律:“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们就踏踏实实在这里待到倒计时结束。”

        “真能踏实吗?”清一色持保留意见。

        莱昂和关岚进门之后就走到洗手池旁边检查。

        江户川关切地问:“不会再漏水吧?”

        “那里漏不漏我不知道,”抢答的是唯一的十社组员,伸手指着斜前方,“但那里——很明显,不对头。”

        斜前方,屋内唯一一张床的床下,地面再次凹陷,形成一个比床小一圈的凹坑,然后,里面浅浅的一层水。

        因为床脚很高,稍微弯腰侧目,这片水就一清二楚。

        水龙头可以拧紧,因为流出的水已经顺着洗手池流下去了,不会囤积在房间。

        可床底的水要怎么办?

        “还愣着干什么?”郑落竹一把脱下自己衣服,团成抹布一样的团,“擦……”

        他想号召大家“擦干水”,可刚说了一个字,那片浅浅水里突然“咻——”地冒出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从床底钻了出来,直奔众人。

        十八个人都在床边,有弯腰的,有站直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东西一瞬间穿过十社组员的身体,快到完全看不清。

        穿过去,它就消失了。

        十社组员茫然低头,看刚刚被穿过的胸口,没有一点伤痕。

        但下一秒,他就扑通倒地,被代表死亡的紫色光芒,笼罩着托起。

        18人,死亡1人,剩余17人。

        “挪床,擦地板——”关岚一声厉喝,惊醒了还在冲击中的人。

        郑落竹、莱昂、周云徽、何律以最快速度冲到床边四角,合力一抬,光速将床移到干燥地带。

        床一抬走,床下的水坑再无所遁形。

        就是比单人床小一圈的面积,半个指头深。

        剩下的人脱外套的脱外套,脱t恤的脱t恤,反正能吸水就行。

        可还没等他们脱完,水坑里的东西又窜出来了,这次是径直往上,咻地贴到天花板。

        众人终于看清,那是一个半透明的灰色鬼影,躯干和四肢糊成一片黯淡的阴影,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和一张咧开笑的嘴。

        被它碰到,就会死。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90!恐惧值超过90——】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90!恐惧值超过90——】

        【终极警告,终极警告,恐惧值超过95!恐惧值超过95——】

        【终极警告……】

        所有人的耳内几乎同时响起刺耳警报,而这警报又加剧了闯关者的恐惧波动,让恐惧颈环的数值继续往上飙,简直是一个恶性循环。

        就在这极度危急极度混乱的一刻,洗手池那边又传来流水声。

        原本已经被拧得很紧的水龙头,自己又开了!

        “要疯了——”离得最近的骷髅新娘也不用白骨战士了,自己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奋力拧紧水龙头,而且拧紧了就不撒手。

        这边郑落竹、何律、大四喜同时启动自己的文具树。

        [铁板一块]

        面积巨大的铁板骤然出现在十七个伙伴头顶,几乎将整个天花板封住,不给上面的鬼影一丝一毫的空隙。

        [墨守成规]

        “禁止攻击!”何律声音洪亮地颁布规则。

        [我是你的幸运星]

        大四喜拼尽全力同时给两个人的文具树加强效果。

        然而没用。

        鬼影悄然无声穿过铁板,一点点往下飘。

        “砰——”

        莱昂启动[中级狙击者]。

        可空气箭穿过鬼影,打在了竹子的铁板上。

        鬼影倏地加速,闪电一样俯冲下来,穿透了一个孔明灯组员的身体。

        18人,死亡2人,剩余16人。